又是一天过去,楼下开出租的车子回来了,静静的夜,停车,关车门的声音极清晰地透着疲倦。风还在窗外继续呼啸着,温暖已经离去很远了。
床上,孩子在睡梦中翻了一个身,胖胖的小手触到我的胳膊,就顺势抱住了我的胳膊,把湿乎乎的小嘴贴在我的皮肤上,均匀地呼吸着,又沉沉地睡去,他没有忧愁,只有甜美的梦。我呢,还在看着闲书,没有什么意义的闲书,曾经也是我的最爱,后来不知怎么就被遗忘在书橱里,遗忘在时间之外,直到某一日收拾书橱时看到,又搁在了床头,却只能算是一本闲书偶尔翻翻了。书在翻着,耳边的一切在听着,眼前的一切也顺带看着,但满心欢喜着,尘世的浮云远了,只有孩子均匀的呼吸声和静静的拔节成长。
漆黑的夜,有若明若暗的星星从窗口探进头来,有或喜或悲的文字从眼前掠过,有或远或近的人和物从旧光阴里走出来,在我的心头跳跃。夜有足够的黒让人沉静,沉静像一缕清风,带着从此一生一世的幸福,诗意地充满着整个房间。
我也曾经这样安然地睡在妈妈的臂弯,屋后是一片青竹林,风起的夜晚,飒飒作响,把我惊得只往妈妈的怀里钻,贴着,裹着,恨不得和妈妈粘在一起,听着妈妈的心跳声入睡。林子里有杜鹃啼叫,白天,忘了夜晚的怕,拉着哥哥的手叫他进去给我捉竹虫,我用小棍子敲竹虫的尾巴,叫它磕头,快乐像风吹进竹林,竹叶就唱歌起舞一般的自然简单。
山中老家的院子极大,父亲在我出生前载了十株梧桐树,当我会走路的时候,每到春季,一朵朵的桐花粉紫,清雅可人。渐渐的,迅速生长的泡桐树就占领了整个院落。
在蔷薇花开满山坡的季节,我喜欢在野地里撒欢,和许多女孩子赤足在草地上嬉戏,折一段青竹枝,拔去顶梢的嫩叶,插入一朵朵粉红的蔷薇花,太阳西斜,蔷薇还有着淡淡的芳香,但竹叶已然蔫了,心中便浮动起丝丝缕缕的凄楚,这边眉头悄蹙那边已经呼啦啦地跑下了山坡,随手一扔,蔷薇便和年少不经意的往事一起留在了风起的地方。
蔷薇开后,石榴花红了,敢和它争艳的,唯有田畔地头扦插的像篱笆一般的 “打碗花”了。“十里栽花算种田”,板桥先生吟咏的这句诗,定是大碗花引发的灵感吧。那粉嘟嘟的大碗花高悬在枝头,虽不花枝招展,但撞入我们的眼睛,就很难离得开了,每每路过总要摘上两朵,撕开花瓣靠近花心的地方,黏乎乎的,往耳朵上一贴,做成一副无比硕大娇艳的耳坠,文文静静地走在哥哥的后面,引得男孩子纷纷注目,心中自是心花怒放。
尔今此去予素时,谁人踏花拾锦年。如此的日子远了,记忆也渐淡了,那时花开,成了我渐行渐远的少年模糊身影,在这个寂寞的午夜,流淌在我深浅缓急的文字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