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是土地里长出的行走着的庄稼,民风是土地标签。
——题记
《说文解字》中,“潜”有一种含义就是“藏”。不知道潜川大地里,究竟藏着哪些稀世珍宝?
一
土地和她的子民的性格是相像的,如同母亲和孩子,眉宇间总有几分神似。
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古话没有错。土地厚重,人风也干净质朴。庐江的朋友是豪情的,与他们近同手足,我喜欢他们的真。
潜川好客。朋友安排我们游览冶父山,进山前,仁兄前锋一再交代,冶父山的签很灵验,务必求签,为孩子求功名签,求家宅平安签,再求个婚姻签。仁兄仔细叮嘱,形同父兄。我本不信签,但我能听出他话语的中肯,欣然接受这份祝福,于是一一应下。
拾阶而上,穿行于绿树翠竹之中,山涧时有悬泉遗迹,秋旱无雨溪水早已断流,从斑驳的痕迹上,能想像出它饱满时的奔放。
山林幽深处,杉树林立。抬头仰望,蓝天白云在树稍只见依稀。山岚如黛,隐约了山中寺院。
我和儿子打头阵,一股劲往上爬。余下的人边走边聊,路越走越长,话也越叙越深。倘使跟随他们身后,就可以拾掇起一串串欢声笑语。许是季节的缘故,秋季的太阳温和多了,不时有山风袭来,凉丝丝的。我们像一把勤勉的木梭,在“之”字型的山道上穿梭。
远望山势平平,拐了几个弯,仍不见主峰,才知道山原来这么有城府。儿子走不动了,牵扯着我的衣襟,央求多息一会。
盘旋的山道上,两位身背大行囊的驴友,“噌噌噌”地下得山来。向他们打听:“到山顶不远了吧?”“远着呢,你们才走了一小半……”这句话就是一把锥子,把我们的劲头戳破了,皮球一样瘫软了。
似乎看出我们的失望,跟在后面的人转身给我们打气,“山上风景很不错的,尤其是肉身菩萨,值得一看,不去可惜!”好东西是需要与人分享的,他竭力向我们推荐着。
青石台阶窄得只容下一人往来,山门也没有想像的恢弘。山寒寺敝,香火倒旺得很。文革中得以保全是寺院不多,就凭这点,就算得一奇了。是天佑还是人佑?或许二者都有。
通常肉身菩萨都是五心向上的,但妙山禅师却似在低头闭目沉思,与罗丹的思想者有几分相似。不知道他跏趺坐缸后,如何能在黑魆魆的地下,四年独善其身?或许他早已把心事掏空,空则生慧,慧又生莲花。这副不朽身靠的是地上修,地下炼。禅院清浅,肉身和尚却是接二连三产生,这奇迹是慧根所致,也是“场”的缘故吧?
何为“场”?小酒厂通常与名酒厂切近,听说能得益于大厂四周空气中弥漫的发酵酶。这就是场,我的理解就是氛围。正如不善饮酒的我,与潜川的朋友聚会,也能痛快地仰起脖子一饮而尽,醉一回又何妨?
场,是一种抗拒不了的魔力。
二
一棵树的生长离不开土地,泥土里有水分和养料;也缺不了风,只不过我至今没有琢磨透,风里到底包含了几多玄机,但风的魔力是断不可小视的。我可以从古人敬畏的“风水”一词中窥破端倪。风,水,与生命有关。
山得了风,自然成了趣。水有了风呐喊助威,就跳跃翻腾成花,白色的,风大浪就急。花朵也少不了风,有了风为媒,受粉是花结果实的先决条件。
裙袂藏风的女人,轻盈婀娜,风姿绰约。善于以风装点,女人能以风情胜出。优秀的男人有着山一样脊梁,风是雄性勃发的诱因。我觉得,男人有风骨才配称得上“汉子”。风就像是助产师,总是在推波助澜。风行久了,就约定成俗了。
有人留下躯体,让人顶礼朝圣;有人留下英名,使人千古景仰;有人只传下姓氏,让你我有无尽的猜想。她是谁?对,是小乔。史册中零星的记载,更丰富了人们的想像。我知道她倾城倾国。
电影《赤壁》,把曹操这个北方汉子从斗士改写成情种,赤壁那一战就是为了谋得美人归。是不是曹操在月明星稀夜,望乌鹊南飞,割舍不下“美人兮天一方”?已无从考证。或许,那是中原的一场特洛伊,战事的起因就是那个和海沦一样的绝色佳人。故事虽有点牵强,但胭脂井里的水的确是赤红的。是那夜的赤壁战火,烧红了井水?还是泣血小乔留下的相思泪滴?
想到这里,我又有些愤愤不平了,为周郎,也为小乔。上苍嫉贤妒能,周郎去得太早了。
有位笑容如林青霞的美女作家说,这世上,只有两个男子是她心仪倾慕的,古有大都督周瑜,今有大将军孙立人。没有到过潜川,很难参透这重隔世的爱恋。青冢有幸埋忠骨,站在胭脂井旁,借一把时空的穿越力,就可以一睹周郎的骁勇。雄姿英发,羽扇纶巾的周公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,惹得后人赤壁一赋又一赋。
低檐平舍,依稀可见昔日的繁盛,但远不及将军的叱咤威名。一张一张的景仰粘贴在墙壁上供人观瞻,流连在这些黑白照片前,我被主人的儒雅打动。黑夜,白昼,时光就是这样黑白更迭的。
庭院里的木瓜树,有些年头了,百年古树却不见沧桑。或许这就是树与人的区别。
十年树木,百年育人。若干年前,旧宅院被改造成教书育人的学校,多年过后,学校又报反哺之恩,重修故里。立人,树人,我反复咀嚼着,是巧合?其实不意外,是世风。
是自然的风和民风交错写成的流行体。
三
一两土二两油,肥沃,饱满的黑土地是大自然馈赠的宝藏。一池活水养一塘鱼,什么样的土壤种什么庄稼。可以说,作物是土地又一张脸面,它是土地精、气、神的凝结。
浅啜,清香,洗心润肺的清爽。就算是黄土地,沙土地,都可以有茶的供奉,那些看似寻常的叶子,却让人痴迷得上了瘾。
不奇怪,初春的新毫是有天赋的,这是土地的恩赐。土地枯涩,长出的庄稼就瘦弱。肥美的土壤像体格健壮的妇人,能够产下硕壮的婴孩。
纵使一片绿叶,都略带些甘甜,这是土地的味道。橘生南为橘,生于北就为枳,又是水土。
我开始敬畏这片热土地了。